抒爱国之情，谱团结之曲 ——当代新疆汉语诗(4)

[1]李泽厚.李泽厚十年集第四卷·走我自己的路（1986）[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

[2]张文勋.诗词审美[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

[3]林东海.诗法举隅，[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

[4]曾大兴.气候、物候与文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5]王佑夫，钟兴麒主编.民族团结诗话[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

[6]王佑夫，李本君，艾光辉主编.中华爱国诗话[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

我于诗词创作，只是一个旁观者。因为专业的原因了解一些它的常识，偶尔写点评论文字。于是，有了对当代新疆诗词创作的粗浅感想，略作陈述。当代新疆汉语诗词创作，从《凯歌进新疆》开篇，吟咏不断，日益兴盛。尤其新时期以来，抒爱国之情，谱团结之曲，主题鲜明，成就显著，出版作品选集及个人诗集数量可观，正在形成占有全国诗坛一席地位的天山诗派①，与早有成就的当代新疆汉语新诗创作的新边塞诗派有并驾齐驱之势。遗憾的是，对当代新疆诗词创作的批评与研究的文字只零星见于报刊，多为书序与书评，没有研究专著，亦罕见专题论文，多卷本的当代新疆文学史也未给它应有的一角，过着“路边野花”的凄凉日子。岂知“唐贤读破三千卷，勒马回缰写旧诗”②。关内如此，关外亦然。古人刘勰曰：“书亦国华，玩泽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③一白雪罩祁连，乌云盖山巅。草原秋风狂，凯歌进新疆。④1949 年的9 月中旬，王震率领解放大军翻越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峰，诞生了一首由王震写意、马寒冰整理而成的大气磅礴的诗作，经由王洛宾谱曲，顷刻成为挺进新疆的嘹亮战歌。于11 月，这歌声便随着五星红旗飘扬在迪化（乌鲁木齐）上空。原国民党新疆警备总司令部总司令陶峙岳将军，率部起义，挥毫写下《迎王震将军入疆》一首绝句：“将军谈笑指天山，便引春风度玉关。绝漠红旗招展处，壶浆相迎尽开颜。”一曲“凯歌进新疆”，新疆的历史揭开了崭新一页，也拉开了当代新疆汉语古体诗创作序幕。一些久经征战的将军、资深望众的学者，以及视察新疆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他们利用自己掌握的中国优秀文化传统中汉语古体诗这一形式，热情礼赞新疆和平解放，民族团结，屯垦戍边；浓墨描绘西北边塞新的生活，新的面貌，新的山河。这些作品，零零散散流布于报纸杂志。浓烈的真情实感、鲜明的政治色彩和清新激昂的格调是它的基本特征，而贯穿其中的则是它的纪实性抒写，有感而发，因事而作，这正是古代新疆汉诗亦即学界称为西域诗所独具的文脉之一。其中将军诗人张仲瀚的《老兵歌》（古风三十章）颇具代表性，虽然其艺术造诣比西域诗歌佳构“略输文采”“稍逊风骚”，但它以640 个字，有声有色地描绘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历史、现状与未来，其语言之平实，叙写之清晰，气势之浩大，情感之浓烈，亦不失之为当代新疆诗词创作初期的优秀篇章。1966—1976 年间的新疆汉语诗坛，仍有一些诗作，存留了历史的真实，抒发了特定的情感，映射出了生命之光：“遥怜万里布荆人，烽火惊心岁又春。独立西风吹绿鬓，还乡河畔望夫君”⑤，“世态失常轻变换，庶民何罪漫亡存？忧容在眼声萦耳，欲不回看已断魂”⑥。这些诗作，目下所见虽然不多，但却也因而有着较大的搜检的空间，值得有心人去作相应的努力。二黑云忆昔压神州，折桂焚椒万户愁。自有英雄花不败，斗残风雪笑难收。天山紫燕舒长袖，瀚海黄莺啭玉喉。我约诸君贾余勇，吟诗万首到白头。（刘萧无：《1978 年抒怀》）20 世纪70 年代末，刘萧无这位军旅老诗人⑦，也是新疆文坛的举旗者，兴奋了，振臂高呼了，要领头展纸挥毫，活到老，写到老，要让新疆诗坛傲雪凌霜之花盛开起来。霎时间，春风又度玉门关。那些在1949 年前就服务于新疆社会而后多为新疆文史馆馆员的诗词能手们，如王子钝⑧、王孟扬⑨、欧阳克嶷⑩及陶天白?等，开始了“边城高处放歌喉”?：“河山大好太虚宽，奏凯归来戒宴安。君子余年强不息，更亲翰墨愉与诗坛”?；那些曾开发新疆建设新疆的将军、官员，如左齐、任晨等“解甲壮志仍未已，磨炼铁笔自耕耘”?；那些来新疆文化交流的内地诗词名家如冯其庸、霍松林、羊春秋、吴丈蜀、丁芒、蔡厚示等“想象新都市，豪情吐朗吟”?。以感恩之怀立德立言，以喜悦之心模山范水，是这些诗词的创作者们的追求和意趣。新的时期带来新的机遇。新疆诗词学会成立，组织诗人，凝聚力量，躬行于斯乃至生于斯长于斯的作者不断出现，形成以汉族为主体包括满、蒙、回、哈萨克、维吾尔等民族的创作队伍，异军突起，同时，开辟发表阵地。由于一般报纸刊物基本不发表古典诗词，使之停留在自娱自乐的传播层面，长期制约其创作发展。因而创办刊物尤为必要，于是，名为《昆仑诗词》的刊物问世，它既给作者提供了发表园地，也为更多的读者奉献了一份精神食粮。随着网络走进千家万户，传统诗词的作者与作者、作者与读者也纷纷借助这一平台而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宽阔的互动空间，与其他体式的文学竞相发展。三天神何日过边庭，踏落高天一片青。古木千年皆老丑，清泉数道响空灵。闲云俱热难成雨，残日敲山散作星。我与肩头众飞鸟，齐声吟唱各忘形。（星汉：《丁亥夏游天山神木园》）新世纪以来，以星汉为领军人物，凌朝祥、王爱山、于钟珩等为主要骨干的当代新疆诗词创作渐渐进入它的成熟时期。他们大多有“而立之年”的写作生涯，创作的出发点已不再是简单的政治召唤和规训，而是时代担当与主体意识日趋自觉。正如凌朝祥先生宣誓的那样：“把诗词创作由个人的休闲活动转移到时代的要求上来，努力创作出具有时代气息和边塞特色的好作品来，为西部大开发，为新疆这块宝地的腾飞鼓角吹笙。”为人民、为时代、为边疆而吟咏是他们共同的使命。“北登阿尔泰，西上惠远城”，“三宿帐篷收星斗”，志存高远，众鸟齐飞，活跃在疆内疆外。手脚轻便的青春活力掩盖了他们眉间的沧桑岁月，是“雪山白发两高悬，心情未变”的率真，更是“老子平生何惧险，前程不用小儿扶”的豪情。“一群白鸽追云上，几树桃花冒雨开”，“广漠飘香沙枣树，深山艳绽雪莲花”，“不再墙头曳此躯，扎根大漠任荣枯”，他们写天写地，写山写水；“春风满面微醺后，笑学童孙跳迪斯”，“大漠烽烟尽，丰田稻麦稠。高歌开拓者，一笑胜王侯”，写日常之生活，写经国之大业，在见惯的物象里翻出新意，言前人之所未言，在多样的主题中突出共性。“甘为边塞客，不做镀金人”，“劳君艳说西川好，却认他乡是故乡”，“瑶珍蜜果凭君赏，胜过江南荔柚村”，“相看两一笑，酒袋挂高柯”，他们爱国，爱疆，民族交融色彩鲜明。“不是当年蒙古包，西征旧事梦何遥”，作品的历史厚度不断增强，群体风格正在形成，由古代西域诗词之悲壮走向今日新疆诗词之雄浑。当代新疆诗词创作成就显著，毋庸置疑，但少见诵而难忘的佳构精品，平淡乃至平庸之作漫见诗集与报刊。“鸡鸭满院猪肥圈，上树摘梨味更鲜”（《摘梨》）；“亚洲大陆一明珠，西域民俗有魅力”（《亚洲大陆中心》）；“丝绸传友谊，文化贯中西。秦汉成陈迹，振兴在今兹”（《题丝绸之路》）；“屯垦戍边之后尘，扎根新纺献吾身。儿孙孝顺春长在，坐享天伦好称心”（《入疆六十年有感》），等等，诗味寡淡。就诸多问题，条而分之：有的停留在对日常生活的平面抒写，而缺乏应有的诗情画意；有的停留在顺应时代表面上，而缺乏对时代的深层感悟；有的停留在历史的回顾上，而缺乏内在的本真探寻；有的停留在狭窄的空间里，而缺乏阔大的胸襟；有的停留在意识的美刺两端，而缺乏对人生哲理的开掘；有的停留在抽象表白，而缺乏意象之美；有的停留在豪言壮语上，而缺乏艺术的震撼力；有的停留于陈语旧字的拼凑，而缺乏新词佳句。至于诗词创作艺术的经营，大多作者停留在“职业”工匠制作阶段，按图索骥，不知平仄上的变格、句法上的交股，以及意义上的互文；缺乏对汉语言文字内在声情的把握，缺乏“专业”的艺术磨炼，更无个性化或风格可言。与创作相伴的批评与研究亦远未展开。当代新疆诗词发展，应该在深刻的自知之后，建立自身的价值观念。四昆仑雪，西域月，镜中悬。正逢西部开发，豪杰聚楼兰。志士高风亮节，老马识途引路，好事总投缘。人贵雄心壮，莫叹梦难圆。（王爱山《水调歌头·博斯腾湖感赋》下阕）穿越千古时间隧道，凝望天山明月，历史的厚重与独特赋予新疆文化丰富、深邃而鲜明的地域与时代色彩。取得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文学体式之一的当代新疆诗词创作的持续发展，首先是作者要洞悉新疆文化的古与今、承与变，树立正确的文化观，拥有广博的历史知识。新疆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区，在多民族融合的历史过程中，以中华传统文化为基础，形成了独特的、异彩纷呈的多元文化互补与共存。社会的灵魂是文化，文化的核心是价值观。当代新疆诗词创作主题的价值取向，顺理成章地确立在“爱国爱疆，团结奉献，勤劳互助，开放进取”的新疆精神上。当下新疆，各族人民群众从来没有这样解放思想、激情满怀、意气风发地开创自己的美好生活，开创自己的精神世界。诗人们应该扎根于新疆伟大的社会实践，面向生活，面向时代，保持永不停滞的开拓精神，以自己的生活阅历及对边疆的深切感悟，抒写新疆各族人民群众的文化认同，价值诉求，理想愿景；为新疆而歌，为新疆而唱，充分发挥诗词陶冶情操、洗涤心灵、净化灵魂，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引领社会风尚的功能。诗词又是文化的一种审美反映。汉语传统诗词是汉语文化的长期积淀而形成的特定时空情思表达的诗歌样式，它不仅具有自己严密的形式系统，更为重要的是有它独特的抒情范式。比如“绝句之法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多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发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相关，正与反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应，宫商自谐。大抵起承二句固难，然不过平直叙起为佳，从容承之为是，至如婉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于此转变得好，则第四句如顺流之舟矣”。我们要踏踏实实掌握汉语诗词创作常识，窥其堂奥，遵循它的审美规范。这绝非意味着固守传统，泥于古法，相反，入乎其内，则必须出乎其外，与时俱进，不断“新变”，所谓“歌谣文理，与世推移”。在当代语境下，用当代视野、情怀与强烈的生命意识，深悟新疆独特的历史与文化；接续西域汉诗文脉，吸收具有“当代性”的表现手法。用“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丰富想象，用跟着时间流动并不断产生的鲜活语言，“营造作品新的意象，新的境界，使之展露边疆或大自然的深奥，神性，召唤力；或社会生活的欢乐与希望，痛苦与悲伤；或人生命运、生死所具有深度思考的审美价值”，从而赋予中华汉语传统诗词以鲜明的地域与多民族特色。坚定方向，创作与批评共行，自信，勤奋，智慧，兼而用之，创立一个“天山诗派”，堂堂正正屹立于当代中华诗词之林，“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①“天山诗派”概念系王佑夫于2006年首次提出，见《明月出天山——略评星汉〈天山韵语〉》一文，载《中国出版》2006年第4期。②闻一多：《废旧诗六年矣复理铅椠纪以绝句》（1925年4月《致梁实秋》），见《闻一多全集》第1卷第，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289页。③刘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龙注解·知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518页。④尉战虎：《王洛宾与〈凯歌进新疆〉》（《丝绸之路》1997年6期）百度网载。⑤孙增礼：《乌鲁木齐寄内》，胥惠民编注：《现代西域诗抄》，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80页。⑥孙增礼：《随工作组赴南疆河靖县查平冤假错案入山访受害牧民》，胥惠民编注：《现代西域诗抄》，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82页。⑦刘萧无（1913—2004），北京人，曾任新疆文联主席，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副部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新疆诗词学会会长。著有《刘萧无诗词选》等。⑧王子钝（1903—1992），名恩容，号子钝，又号老钝，西域诗囚。天津杨柳青人，毕业于黄埔九分校。1943年曾任和靖县长。1949年后先后任新疆文史馆馆员，佛教协会副会长，乌鲁木齐市佛教协会主任，新疆诗词学会和中华诗词学会首届顾问。著有《一粟诗选》。⑨王孟扬（1913—1989)，回族，北京人，曾任新疆文史馆馆员，中华诗词学会顾问。⑩欧阳克嶷（1916—1999），四川威远人，曾任新疆文史馆馆员、民革新疆委员会副秘书长，乌鲁木齐第一中学语文教师，新疆诗词学会名誉会长，著有《焚余草》《寒灯诗话》等。?陶天白（1916—2008），安徽长丰人，新疆诗词学会顾问，新中国成立前任张治中将军秘书。?王孟扬：《1977年偕珺侄登红山》，白应东编：《丝绸之路诗词选集》，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87年版，第28页。?王子钝：《新老将行·赠新疆致休研究书画老战士》，胥惠民编注：《现代西域诗抄》，新疆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0页。?任晨：《老兵情怀》，白应东编：《丝绸之路诗词选集》，新疆青少年出版社1987年版，第94页。?霍松林：《访亚洲地理中心》，《唐音阁诗词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83页。??星汉主编：《中华诗词文库·新疆诗词卷》，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207页，第206—225页。以上所引诗句均见星汉主编：《中华诗词文库·新疆诗词卷》，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年版。?邓世广主编：《当代西域诗词选·戊子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4页。?杨载：《诗家法数》，贺新辉主编：《中华诗词鉴赏辞典》，中国妇女出版社1991年版，第99页。刘勰著、周振甫注：《文心雕龙注解·时序》，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76页，第295页。王佑夫：《秋水长天集（凌朝祥著）·序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出版社2012年版，第4页。?曹丕：《典论·论文》，见萧统编《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435页。参考文献：[1]李泽厚.李泽厚十年集第四卷·走我自己的路（1986）[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2]张文勋.诗词审美[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3]林东海.诗法举隅，[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4]曾大兴.气候、物候与文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5]王佑夫，钟兴麒主编.民族团结诗话[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6]王佑夫，李本君，艾光辉主编.中华爱国诗话[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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